第十章 三日癫狂(1 / 1)

裴玄砚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,刺穿耳膜。额角的伤疤在“治好她”三个字下隐隐灼痛。

陆青蘅袖中的手紧握成拳,指甲深陷掌心。首辅府是龙潭虎穴,周氏是刻骨仇雠,而身后那道目光,是比深渊更莫测的审视。她抬起眸,声音干涩却清晰:“下官……领命。”

首辅府邸,雕梁画栋,熏香馥郁,却掩不住后宅深处弥漫的恐慌与药石苦涩。丫鬟仆妇垂首屏息,大气不敢出。

内室锦绣堆叠,周氏半倚在贵妃榻上,脸上覆着一方轻薄的素纱,却遮不住左颊处那高肿隆起的轮廓。

素纱边缘,隐约可见溃烂的黑黄脓液渗出,将昂贵的丝料染污。她露出的右眼布满血丝,眼神狂躁惊惧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脸颊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奇痒,让她几欲发狂。

“废物!一群废物!滚!都给我滚!”她嘶哑地咒骂着,挥手打翻丫鬟捧上的参汤。滚烫的汤汁溅了一地,也烫得她手背一哆嗦,更是怒不可遏。

就在这时,门外通传:“太医署陆主簿到。”

“让她滚进来!”周氏的声音尖利如刀。

陆青蘅一身太医署最低阶的青色女官服,额角白布刺目,缓步而入。她无视了满室狼藉与周氏那淬毒般的目光,只沉静地行了一礼:“下官陆青蘅,奉裴掌印之命,为夫人诊治。”

“诊治?”周氏猛地扯下脸上的素纱,露出那狰狞可怖的恶疮!铜钱大小,中心溃烂如腐肉,黄绿色的脓液不断渗出,边缘红肿高耸,如同恶鬼附面!她指着陆青蘅,声音因怨毒而扭曲:“看看!看看本夫人被你诅咒成的样子!你还有脸来诊治?!”

陆青蘅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疮疡,心中已有计较。此疮名为“疔毒走黄”,凶险异常,乃热毒炽盛、气血壅滞所致。

周氏素日养尊处优,膏粱厚味,内蕴湿热,加之三日前暴怒掷镯,气火上冲,引动毒邪,又于细微擦伤处外感邪毒,内外交攻,遂成此恶疾。

其红肿高耸、灼热剧痛、溃脓发黑,皆是热毒炽盛、气血壅遏之象!若再不泄其热毒、清其血瘀,毒邪内陷心包,确有性命之忧!

她转身,对候在门外、由裴玄砚指派随行“协助”的一名玄衣侍卫低语几句。侍卫领命而去,不多时便提来一个太医署专用的药箱。

陆青蘅打开药箱,取出一个干净的青瓷碗,又取出一包上好的黄连。她手法利落地将黄连掰碎,放入碗中,再提起旁边小炉上滚沸的开水,缓缓注入碗中。

深褐色的黄连在滚水中迅速舒展,释放出极其浓郁、令人舌根发紧的苦涩之气,瞬间弥漫了整个内室。

陆青蘅用竹筷轻轻搅动,待水温稍降,取出一方崭新的、细密柔软的干净白棉布,浸入那深黄褐色的黄连水中,浸透,拧至半干。

她端着碗,拿着浸透黄连水的湿布,走到周氏榻前,声音平稳无波:“夫人此疮,乃热毒炽盛,气血壅滞。黄连大苦大寒,泻火解毒为最。以此黄连水浸湿棉布,冷敷疮疡周围红肿灼热之处,可暂缓剧痛,压制毒火蔓延。”

说着,她便要将那浸透了浓烈黄连水的湿布,敷向周氏脸颊疮疡周围红肿发亮的皮肤。

“滚开!”

周氏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,猛地挥手狠狠打开陆青蘅的手!

“哐当!”青瓷碗脱手飞出,砸在地上,摔得粉碎!深黄苦涩的黄连水溅了一地!

“你想干什么?!”周氏捂着脸,惊恐又暴怒地瞪着陆青蘅,声音尖利得破音,“拿这么苦的东西往本夫人脸上敷?你是想苦死我?!还是想用这恶心的苦水毒死我?!贱婢!你安的什么心!”

她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地上的狼藉和陆青蘅额角的伤疤,口不择言地咒骂:“我就知道!我就知道你这贱婢没安好心!你是来报仇的!是裴玄砚让你来折磨我的!滚!拿着你的苦水滚出去!本夫人就是烂了这张脸,死了,也不要你这贱婢碰一下!”

周围的丫鬟吓得跪了一地,瑟瑟发抖。

陆青蘅静静地看着暴跳如雷、口沫横飞的周氏。手背上被周氏指甲划出的红痕隐隐作痛,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流淌的苦水映着她沉静的眼眸。

就在周氏骂得最凶、气息都有些不继之时——

陆青蘅忽然转身,走向旁边梳妆台上那面被周氏砸过一次、幸而质地坚固尚未碎裂的蟠龙纹铜镜。

她双手捧起那面沉重的铜镜,一步一步,稳稳地走回周氏榻前。

在周氏惊愕、愤怒、不解的目光中,陆青蘅将铜镜微微倾斜,让那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镜面,清晰地映照出周氏此刻的模样——披头散发,右眼因狂怒而布满血丝,左颊恶疮狰狞流脓,整张脸因痛苦和怨毒而扭曲变形,状如疯妇。

陆青蘅的目光,透过铜镜的反光,直直刺入周氏狂乱的眼底。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医者断症的绝对权威,清晰地响起:

“夫人息怒。”

她微微一顿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、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:

“疮疡之痛,尚在皮肉。”

她的视线,如同最精准的银针,缓缓移向周氏那因暴怒而剧烈起伏的太阳穴,以及她布满血丝的右眼深处:

“然,疮毒炽盛,循经上行,已入少阳,迫近髓海。”

她的声音陡然转寒,字字如冰珠砸落:

“医经有载:‘疔毒走黄,疮毒入脑者——’”

她刻意拉长了语调,看着铜镜中周氏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僵硬的脸色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:

“‘三日必癫狂!’”

陆青蘅捧着铜镜,微微倾身,逼近周氏那张因极度恐惧而瞬间失血的脸,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判词:

“夫人此刻,可觉……”

“太阳穴如锥刺?”

“颅脑内似有擂鼓轰鸣?”

“眼前……阵阵发黑?!”

“轰!”

周氏只觉脑中仿佛真的炸开了一道惊雷!陆青蘅的话音刚落,那原本只是隐隐作痛的太阳穴,竟真的如同被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!

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眩晕猛地袭来!眼前骤然一黑,无数金星狂舞!耳边仿佛有千万面破鼓在疯狂擂响!

“呃啊——!”她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痛呼,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向后一仰,重重砸在贵妃榻的靠背上!手中的锦帕无力滑落。铜镜中映照出的,是她那张因剧痛和灭顶恐惧而彻底扭曲、再无半分尊贵可言的——癫狂之相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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